今早的天空像是蒙了一層灰,一組施工隊正在b-棟教學樓后面翻修紅磚路面。
十來個五大三粗的民工在校道上埋頭干活,只有機器的鳴響聲構成了主旋律。
這群工人表面上悶聲苦干,但心里可都在罵娘。
今天是他們開工的第三天,早在接活之前,校方領導便嚴禁他們在學生上學期間喧嘩說臟話,同時還要求他們不能在校內抽煙,仿佛在照搬《高中生紀律守則》給他們定規矩。他們這群大老爺們平日里煙不離嘴,這會煙癮早犯了,一個個心里都跟螞蟻爬似的不得勁,可看在酬勞豐厚一單頂三的份上,他們啐上一口也就忍了,只能在心里問候學校領導的媽和大爺過過癮。
施工隊的領隊是個膀大腰圓啤酒肚的彪形大漢,他剛跟監工對完圖紙,扭著酸脹的脖子活動筋骨,他托著后頸仰起頭來,看見一只粉紅色的不明物體從b-棟教學樓的窗戶晃晃悠悠地飄了下來。
領隊定睛一看,那是一架用百元大鈔折疊而成的紙飛機。
還沒等領隊作出反應,一只又一只粉色的人民幣飛機從三樓的教室窗戶飛了出來,有的飛出好幾米遠,有的直接飄落在民工的肩頭,打了一跌就掉在他腳邊。
越來越多的粉色飛機散亂一地,原本悶頭干活的施工隊也都停下手頭的苦活。
有人眼疾手快地撿起一只飛機,扒掉手上臟兮兮的粗布手套,粗糲的手指頭捻著百元大鈔的邊角一搓,眼睛里登時蹦出精光。
這居然是真鈔!
眼看著旁邊有幾個工友也撿起紙飛機驗真假,那人一彎腰就利索地將臨近的四五只紙飛機抓進手里,正想趁其他工友發懵之前把紙鈔都撈走,就聽見樓上有人笑嘻嘻地喊:“搶啊!都他媽愣著干什么呢?”
施工隊都循聲抬頭去看。
幾個大男孩圍在二樓教室的窗戶前面,其中一個男生手里甩著成疊的百元大鈔,他接過一把玩具槍,把一大疊紙鈔裝進玩具槍里,然后便在樓下眾人或茫然或驚訝或貪婪的目光中,對著窗外噴射人民幣。
施工隊的每一個工友都看傻了,他們只聽說這所高中是貴族私立,全市乃至周邊城市的有錢人家都擠破腦袋把自家小孩塞進這所學校,可也沒想到還能在這里碰上冤大頭撒錢這種好事啊。
一場粉紅色的鈔票雨落了下來,伴隨著少年們帶笑的起哄聲,原本循規蹈矩埋頭工作的施工隊,一時之間因為搶錢亂作一團。
趴在二樓窗戶前的娃娃臉男生唯恐天下不亂,情緒激昂地圍觀這一場真人菜雞互啄的混戰:“就邊上那瘦高個撿的最多,趕緊撂倒他舔包啊!”
那男生坐在課桌上,一說到激動處,一腳踩上椅子便躥起來,他把手里的吐鈔槍往菱形鐵柵欄上砸,把吐鈔槍當成了打call的熒光棒,哐哐鏘鏘吵得不可開交。
突然金屬搓磨地面發出“呲啦”一聲,緊接著“哐當”巨響,椅子被后桌的男生一腳踹飛。
原本站在椅子上吵吵嚷嚷的娃娃臉男生此時心有余悸地抓著柵欄穩住身子,他大罵一句“誰他媽踢我椅子啊”,兇神惡煞地齜出一口大白牙,回頭對上后桌那一臉陰沉的男生的視線,娃娃臉的火氣瞬間就熄了大半,但仍皺著眉頭問:“池余,你踢我的椅子干嘛呢?”
被喚作“池余”的男生沒作聲,他眸光微垂,視線在班上掃視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