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父女倆就要出發回邕城了,蘇渺和父親商量要多給陳大伯一些辛苦費。畢竟這幾天要是沒有他,兩人也沒辦法玩得這么盡興,而且總是在他家吃海鮮大餐,省了不少的花費。直接掏錢出來就不好看了,蘇元正去前臺買了一個信封,往里面裝了一百塊錢,然后在信封上寫了祝福語。陳康平來送他們去車站,還打包了一堆海產干貨讓他們帶回去,連沙蟹汁都包了一壇,用繩子綁好,放進有干草的紙箱里,一會兒放到行李艙。蘇元正見狀,又悄悄往信封里塞了一百塊錢。到了車站門口,蘇元正說:“陳大哥,就送到這里了,這幾天辛苦你帶著我和渺渺轉了這么多的地方,我們玩得很開心,這是給你的辛苦費,別嫌少?!标惪灯娇炊紱]看信封,將他的手推回去,說:“這是干什么!都是朋友,招待你們玩一場我也高興,要什么錢呢!”“這不行,我們事先都說好了的!一定得拿!這么多天了,有吃有喝,還有錢!”“誒!剛開始我不知道渺渺和光耀是同學嘛!再說了這幾天我們都是兄弟了,不能拿錢!拿錢你就是看不起我這個陳大哥了?!痹挾家呀浾f到這了,再拉扯就不合適了,蘇元正將信封遞給蘇渺,又和陳康平說了幾句。父女倆來時只有一個行李袋,離開時大包小包的,陳康平一邊揮手一邊說:“有空再來??!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好多好吃的沒吃。”蘇元正回應道:“好好好!有空一定!”目送他們進了車站,陳康平就騎著摩托車回家了,到了院子陳嬸子問:“怎么那么快?送上車了嗎?”“送到車站門口,小蘇不讓送進了。”陳嬸子嗔怪著說:“你真是的,人家說客氣話你還真不送了,那么多東西怎么提啊,渺渺比你仔要小好幾歲呢!”陳康平擺擺手說:“不要緊,小蘇不會在意這種的,渺渺也乖得很,以后要有大出息的?!币粫阂ソo商店送曬好的魷魚絲,陳光耀想著自己在家就去送,讓老爸能休息一下。搬著兩大袋魷魚絲要放進車斗里時,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他放下魷魚絲將東西撿起來,朝老爸喊:“爸!這里有個信封!”……大巴漸漸駛離珠城,看著一路上有幾個工地,蘇元正感嘆道:“珠城這是真的要發展起來了,那天聽你陳大伯他們說,上頭要招商引資,在這里蓋商品房。商品房,多新的詞啊,以后大家只要有錢,不用苦苦的等分配就能買到新建的樓房。渺渺,你說我們到時候搶先來買一套,之后會不會升值得很快?!碧K渺笑了笑,說:“爸,你還能投資房地產呢?我們又不常來海邊,買了還難打理,不如努力賺錢,等我去京城念書的時候買一個四合院。那里皇城腳下人杰地靈,而且我更喜歡這種有歷史有年代感的房子,倒是沒有那么渴望住樓房。”蘇元正向來是女兒要什么都答應的,他點點頭,說:“好,那爸爸努力掙錢,等你明年去了京城讀書,就去買一間四合院。”蘇渺將視線再次投向窗外陷入了沉思。現在的幾個工地還只是小打小鬧,真正大大刀闊斧還得在1990年以后。1984年,被列為十四個沿海開放城市最后一站的珠城,還只是個與縣城規模相當的地級市,建成面積僅3.5平方公里,城市人口不到14萬。因基礎薄弱與各種條件限制,珠城起步發展之初就異常艱難。一直到90年代初期,珠城的市容市貌、經濟實力和規模大小都與其他十三座沿海城市相去甚遠。直到1990年新ZHENG策的出臺,使得珠城掌舵者看到了發展的希望,這座南國邊陲小城掀起了新一輪改革開放的高潮。1992年開始,一場房地產熱潮席卷了整個珠城,以土地“引鳳筑巢”的方式,在短時間內吸引了大量投資者涌入,房地產進入白熱化,全國有35個省份、城市來此設立辦事處,共同參與北海的開發建設。最多時全國有400多家建筑公司進駐北海,142家甲級規劃設計院來此開設分院。90年代初的那輪房地產熱,讓當時只有20萬人口的北海市成為與瓊省、深城齊名的房地產熱點地區。短短兩年時間里炒地越多資金也越多,房價飛漲,房地產開發規模足夠200萬人生活,但是珠城實際常住人口只有20多萬,加流動人口不過50萬。沒有強勁穩定需求市場和雄厚工商業為后盾,這個珠光色的泡沫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脆弱。1993年6月24日,上頭發布《關于當前經濟情況和加強宏觀調控的意見》,全國信貸規模急劇緊縮,“擊鼓傳花”式的炒作資金驟然斷源,400家開發公司自動消失,市場泡沫崩潰。五個月不到,珠城依托房產經濟支撐起來的繁榮景象,轟然坍塌。與此同時,當宏觀調控把地產業從珠城經濟體系中強行剝離后,珠城非常規發展的經濟奇跡就破滅了。當時大學時她來旅游的時候,除了美麗的海灘,印象最深刻的還有在市區隨處可見的“半拉子”工程,荒草沒膝,風雨剝蝕,使城市顯出一片頹敗。一場熱鬧非凡的“躍龍門”之后,珠城留下了130多萬平方米的爛尾樓,潮退后的蕭條,和外界關于“珠城現象”的復雜評價。不過,上一世終歸是上一世,既然她能夠重生,就意味著這個世界不會全無變數。也許會有一群能人橫空出世,能帶領珠城避開那個旋渦。但蘇渺很清楚,這些人應該不會包括自己,有多大的胃就是多少的飯,重來的機會難得,她希望穩中求進,在守好自己一番小天地的原則下,盡自己所能為周圍的人帶來一些積極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