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旁看得是如坐針氈。又過了好一會,這杜蒼生總算是把眼給睜開了,他望了我一眼,搖頭嘆息一聲。“多好一姑娘啊,可惜嘍!”我猛然上前,問道:“前輩這是何意?”對方走到一名小藥童身邊,摸了摸小藥童的頭,低聲說道:“經(jīng)脈受損可以治,臟腑受損也能醫(yī),可這魂魄受損,如何救得了?”“魂魄受損?”“那可不?我觀這姑娘人脈已有復蘇之象,可魂脈雜亂,難斷傷源,更何況…”“更何況什么?”我又往前一步追問起來。老者被我一問給問住了,怔怔的看著我,許久沒說出話來。“前輩…”我正要繼續(xù)問,卻被對方伸手止住了。“你啊,也別問了,總之,她這傷老朽是無能為力,趁著還有些日子,看看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趕緊了,免得再往后就沒機會了!”杜蒼生所言不假,但不知為何,我心中卻不由得憤然。盛怒之下,元氣激蕩,洶涌澎湃地向四周潰散,將周圍霧氣吹開。老者抬眼,悚然一驚,只見一尊漆黑高大的身影矗立我身后,騰騰黑氣如靈動斗篷,肆意飛舞縈繞。“你這是做什么…”杜蒼生有些恐懼的看著我身后,一把將兩個小藥童攬在懷里。“老朽所言句句屬實沒有半點摻假,她這是魂傷,不是肉身受損,即便是靈丹妙藥,它也只能醫(yī)治肉身損傷,魂傷需得魂藥醫(yī)!”“管他什么藥,尋來便是!”杜蒼生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光憑嘴說自然是簡單,可這魂藥只在書上有記載,但從來沒有人見過,更別說煉制,即便是知曉了煉制之法,那冥草幽花人間罕有,豈是你想尋就能尋得到的?”“嘭!”聽到此處,剛從懷中掏出的藥瓶便被我一把捏碎。“吾主,此人口無遮攔,當殺之!”還未等我開口,幽玄身上那無風自起的黑霧之袍卻被柳青給拉住了一角。“他所言非虛,莫要怪罪于他,我命數(shù)如此,怨不得別人!”幽玄怔住了,首次心生遲疑,它轉(zhuǎn)過頭看向我,投來問詢的目光。“聽她的!”我微微點頭,幽玄這才收斂了身上那濃烈的殺意。“前輩受驚,小女子給您賠個不是!”柳青上前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哎…,無妨無妨,人之常情嘛,老朽也是過來人,能理解這位公子的苦楚!”柳青面帶笑意,上前挪了一步輕聲問:“前輩是來采藥?”杜蒼生掩面長嘆。“嗐,采什么藥哦,這是逃命出來的!”“逃命?”“對,逃命過來的,我說你們吶也別往那邊兒去了,北境城已經(jīng)淪為廢墟,大將軍以身殉城,就連天人都死了好幾個了,如今的北境城跟那修羅煉獄也差不了多少嘍!”杜蒼生說著,便推搡兩個小藥童往東北方向而去,臨走還撂下一句話。“別往西邊去了,如今的北境城,已經(jīng)不是爾等能夠去得了的地方了,聽我一句勸,趕緊逃命吧!”不等柳青再問出口,杜蒼生的身影就已經(jīng)淹沒在了霧氣之中。柳青轉(zhuǎn)身朝玲兒走去,與我擦肩而過時停住腳步,低頭說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這將死之軀也幫不了你什么了,就讓我一個人…”“姐姐你流血了…”玲兒上前抓住柳青的裙邊,仰起頭,那關(guān)切的眼神無比純粹。柳青下意識的抬起手去摸,還未觸及鼻子底下,手臂就無力的垂落,身子也無力的向后倒去。驚恐中,我急忙一把將她抱住,幾滴鮮紅的血珠濺到了衣袖上。此刻,我又急又惱,卻也無計可施,只得拼命往柳青體內(nèi)輸送元氣。“沒用的!”許久未說話的鶴谷峰前輩走了過來,用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看著我。“想救她么?”“當然想!”“哪怕會因此喪命?”鶴谷峰的話引起了幽玄的注意。“吾主的命,不由人裁,亦不由天定!”我抬手止住幽玄,看著鶴谷峰說道:“其實,前輩你有辦法的,對嗎?”“不!”前輩搖頭說道,“老夫沒那么大能耐,不過卻知道誰可以救這女娃子!”“前輩之所以現(xiàn)在才提及,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么?”鶴谷峰望著奄奄一息的柳青嘆息道:“此事說來話長,恐耽擱過多,時間緊迫,老夫只問你一句,你可愿意以性命做保,護這女娃子周全?”“我愿意!”“當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鶴谷峰搖頭道:“口頭之諾,終如縷砂,經(jīng)不起風吹!”“那我要怎樣,前輩才肯相信?”“你若起道心大誓,老夫便信你!”“好!”我毫不猶豫的豎起三根手指朝天,朗朗說道:“我布谷,在此起道心大誓,必將以性命護柳青周全,若違此誓,必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身死道消!”道心大誓一發(fā),天地共鑒,冥冥之中有股微妙的力量涌進心頭。鶴谷峰滿意的沖我點頭。“你能做到如此地步,老夫便也不再藏著掖著,只是眼下沒時間解釋來龍去脈,你且?guī)е易撸 鼻拜呎f著就上前來把玲兒抱起,身上涌動著豐盈的元氣。“跟緊了!”鶴谷峰縱身一躍,御空而去,我也急忙抱著柳青緊跟在后面。“柳姐姐,你可要挺住啊!”我們倆御風而行,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離北境城所在之處不遠了。夜已至后半,北境城方向的天空卻分外亮眼。綿延的紅云如焰,使夜空更顯深邃,而在那蒼穹之下,清晰可見一片灰蒙蒙的云霧,籠罩著大地。鶴谷峰前輩向我使了個眼神,隨即朝著那云霧的方向飛去。我心領(lǐng)神會,跟在他后面,不過多時就來到了云霧之中。穿過一片灰蒙,眼前漸漸明亮了些,可周圍卻涼颼颼的。這般情形,倒是令我詫異,不過才相隔幾日的光景,周遭的環(huán)境竟有如此之大的變化,很難想象是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