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月嬈看著朝她款款走來的新人，心中直罵娘。讓她安定靜靜茍著不好嗎，非要把她提溜了來。下了齊王和燕王的面子，她以后能有個好？這新娘聽說是燕王的掌上明珠，陪嫁的嫁妝延綿數(shù)十里。北燕北齊早就議定要結(jié)親，結(jié)果被皇上橫插一腳。聽說燕王氣得要拔刀去中原討要個說法。今日自己當(dāng)著一眾賓客的面受了柳知意的這杯主母茶，等著自己的還不知會是什么。管月嬈只覺頭疼。一旁的天使吳謂看看姿容出眾的管月嬈，再看身著新娘華服還顯遜色的柳知意，笑意更深。這燕王之女連管月嬈一半的顏色都不如。只要陸世子不是呆瓜，都知道選誰。“上京管家世代書香，管大人桃李滿天下，在國子監(jiān)受一眾學(xué)子尊崇，得他教誨，世子妃從小就素有才名，在上京亦是數(shù)一數(shù)二。”更何況在這時不時風(fēng)沙能糊人一臉的北地。莊稼沒長幾顆，飯都吃不飽，能有幾人讀書？不過是一群粗人。聽出他話中之意的燕王府送嫁來的子弟咬牙切齒，又不敢得罪這位皇上派來的信使，只氣得胸悶氣堵。柳知意心中的濁氣更是直頂上喉嚨口。見管月嬈錦衣華服靜坐上首，雍容華貴，端莊明媚，一副正妻作派，把自己這個新娘子都比了下去。而自己還要當(dāng)眾向她敬茶，只恨不得把那茶水朝她一張勾人的臉上潑去。“還愣著做什么？妾室向正妻敬茶不是該當(dāng)該份？”吳謂催促著。“我妹妹才不是妾！”“不是妾是什么？你們北地能娶兩個正妻？還是說她也有皇上賜婚的圣旨？”吳謂瞥了一眼燕王這個兒子，心里很是愉悅。再不滿也只能憋著，還敢抗旨不成。被齊王府無禮犯上的羞辱在此刻一掃而空。“敬茶吧。”齊王太妃忽然開口。眾人不敢違逆，柳知意也不敢再磨蹭，眼神藏刀舉著茶杯到了管月嬈面前。一眾賓客看得一陣唏噓。有人在感慨即便是燕王的掌上明珠，也只能屈居上京來的世子妃之下。也有人開始同情管月嬈，只怕今后她在后院舉步維堅。更多人則是看起熱鬧。掛名的正妻，和有權(quán)有勢的側(cè)夫人，今后陸世子的后院有熱鬧看了。管月嬈卻看著直直遞到自己面前的茶杯，不由暗自嘆氣。連安靜地茍著都不能。她也不想為難這新娘子，人一輩子能結(jié)幾次婚？壞了她的好事，今后自己能得好？就是見她緊抿著嘴，一副受辱的樣子，不肯開口說一個字，管月嬈都不打算與她計較。一旁的丫環(huán)替新娘子說了句：“請世子妃喝茶。”管月嬈正待伸手去接……“啊！”又急急站了起來。茶水潑了她滿手。那茶水浸得她兩手水淋淋的，而衣裳下擺，也全是水漬。茶杯咣當(dāng)砸在地上，薄如蟬翼的細(xì)瓷立時就碎了。眾人看她一雙白皙纖細(xì)的柔荑被燙得通紅，嘶嘶出聲，跟著疼。見上京來的世子妃驚惶錯愕站在那里，被秋水浸潤的一雙明眸無辜又可憐，眾人不由心生同情。沒想燕王這明珠竟當(dāng)眾出手，半點不掩飾。這還是二人見面的頭一天，今后只怕世子的后院要雞飛狗跳。“柳氏，你意欲何為！”吳謂等上京來的天使們對毫不掩飾其動作的柳知意怒目相向。柳知意神情倨傲，“看來管氏是受不住我敬的茶。”憑她，也配自己敬茶！眼中挑釁意味十足。管月嬈錯愕地看了她兩息，忽然就笑了。甩了甩手中的水漬，又坐了回去。很好，本以為自己這個身份搶了她的地位，準(zhǔn)備退一射之地安靜茍著，結(jié)果別人不干了。行，那就戰(zhàn)吧。她怕過誰！她就愿意迎難而上。接過丫環(huán)遞過來的帕子細(xì)細(xì)把手擦拭干凈，又把帕子揚在地上，直直看向柳知意。“我從小家學(xué)淵源，不說閱盡天下好書，但也知事懂禮。我知妻是妻，妾就是妾，若壞了規(guī)矩，家也就亂了。”“誰是妻誰是妾還不一定呢。”柳知意回嘴。敢視她為妾，撕了她！管月嬈盈盈笑著：“你燕王府敢抗旨？”莫不是想造反？“你！”一眾賓客眼中的興味更濃。還以為掛名的世子妃要被按在地上磨擦，結(jié)果，也不是省油的燈。繼續(xù)繼續(xù)！就喜歡看這樣的熱鬧！眾人摩拳擦掌，眼里冒著星星，恨不得再靠近一些。“既然你的茶我受不住，那便不受了。在上京，主母未吃過妾室敬的茶，那她的身份便不被認(rèn)可。”妾室不被承認(rèn)身份？那豈不就是外室？正廳里有好些受過妾室之苦的夫人，見柳知意吃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又不免懊惱，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吃那一杯妾室茶了。柳知意氣得胸口疼，恨不得上前撕爛她的嘴。“吃不得你的茶，但做為主母，為了家宅和睦，按例還是該叮囑你兩句。”管月嬈的表現(xiàn)讓一旁裝死的陸尚安也不由得側(cè)目。而上首的老太妃、齊王和齊王妃也忍不住對她投來打量的目光。“我也不跟你說那些妻妾要和睦之類的話，想來也和睦不了。我只叮囑你兩點，望你謹(jǐn)記……”堂上眾人耳朵都豎了起來。見她一臉淡然，端莊大氣，直嘆這才是大婦風(fēng)范。管月嬈無視周遭打量的目光。徑直說道：“一、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你要爭寵爭權(quán)只管去，我無有二話。但也別耍陰謀詭計，我千里迢迢孤身嫁來北地，也不是沒有保命的手段。”眾人聽得一愣，連陸尚安都聽得呆了呆。“二、世子這房的中饋由你打理，我不會干涉。但棲霞苑除外。棲霞苑若遭克扣為難，我不會袖手旁觀。僅此兩點，盼你謹(jǐn)記。”說完，管月嬈起身。眾人被她這番話驚得沒醒過來神。陸尚安亦看著她泛著水漬的裙擺失神，不知在想什么。“哦，對了，”管月嬈走兩步停下。“齊王府總管何在？”大總管急忙出列：“世子妃，小的在。”管月嬈打量他一眼，“今日事務(wù)再忙，我院里也不能全部人都招了去。”“是是，小的這就讓人回去伺候世子妃。”管月嬈對他的態(tài)度很滿意，“再讓人送兩桌酒席過去。”“是，小的這就去辦。”眾人嘴巴都未合上，看她施施然一步步走遠(yuǎn)，目光都未收回。吳謂卻是看得眉頭緊皺，不是說管大人這位孫女性子和順，很是聽話，在家里逆來順受？可這？有棱有角，又頗有主見。吳謂有些擔(dān)心她接下來能不能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務(wù)了。